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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向冰雪要华章

立冬刚过,周末,我从内蒙古乌兰浩特出发,寻觅北国冰雪里的华章。没有目的地,一路北上,经索伦河谷,出农区、半农半牧区,经明水大岗,一路到了白狼峰。一天走下来,我发现,华章不在我笔下,而是镌刻在索伦河谷里,镌刻在大兴安岭上,镌刻在北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中。

曾经,索伦河谷黑山头,洮儿河岸边,一群人在河滩地上劳作。河滩上遍布鹅卵石,一锹挖下去,金属和石头的撞击声直刺耳膜。什么东西?拂去沙土,挖树坑的人费力从土里把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抠出来。拍去浮土,上面是一排排符号,一个也不认识。这到底是什么呢?周围的人好奇地围过来,你一言他一语,有人说是黄色的,会不会是铜做的?有人开玩笑说没准是金的呢,化了打戒指!

那时候谁也没想到,这片河滩地里一锹挖出了大历史。那是元代皇帝的圣旨金牌。从此,索伦,这个古老而神奇的地方,因为出现了元代圣旨金牌而备受关注。

车行索伦河谷,我驻足在几年前修建的索伦圣旨金牌广场,初冬的风猎猎吹过金牌雕像,隐然有金石之音裂空而响。我想着上述故事,一回头,惊艳于索伦红毛柳。一路上,两边杨树黄叶落尽,枝条疏阔,北方广袤的黑土地进入了漫长的蛰伏期。收割后的庄稼茬子被雪盖住了,荒草与河滩被雪盖住了,远山披上了雪被,视野单调而又寥廓。此刻,站在蓝色的洮儿河边,在素描画卷一样的旷野里,视野中跳跃出色彩,一蓬蓬绚烂的红色出现在前方。是织女织剩的红色织锦,轻飘飘地遗落在这九曲洮儿河两岸吗?是水墨大师乘着酒意豪情,晕染出的一笔绵延写意吗?是天边瑰丽的云霞轻飘索伦河谷了吗?最单调的旷野里,红毛柳成了最亮丽的点缀。

再向北,旷野里愈发显得单调。草原的苍黄,未收割的庄稼的暗黄,无遮无挡的来自西北的寒风,就这么把北方的辽阔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。直到过了阿尔山市明水河镇,再穿过五岔沟镇,白狼峰耸立,峰顶,一排玉树扑入眼帘。

最高处的山上,沿山脊耸立的树,一身洁白。车行山上,爬坡,路边渐渐出现银枝琼条,树挂越来越晶莹,触目皆是银白,玉宫一般。与之前农区、半农半牧区的萧瑟相比,眼前丰富而晶莹,一片冰雪世界。

白狼峰景区位于白狼镇东南5公里处,地处大兴安岭南麓岭脊,属高海拔、高寒山地,山高、沟深、林密。冬天是白狼峰最有魅力的时节。车子沿盘山公路小心翼翼地爬行,两边美景目不暇接。这里冬季积雪长达六个多月,是登高一览北疆山舞银蛇、原驰蜡象的绝佳去处。不过,山顶温度极低,人们不披挂整齐,是挑战不了峰顶的极寒天气,也领略不了四周雪脊起伏、林壑尤美的北国风光的。

白狼峰上部,神奇地出现了一大片天然堆砌的岩石,白雪覆盖,沉默不语。通往主峰的道路两侧长满了白桦树,这便是景区内最著名的白桦观赏地——白桦天堂。中无杂树,入目皆白,秋天粉红的柳兰、明黄的树叶都了无踪迹,只剩下树干洁白,灰色的枝条上凝霜挂雪,与地面的雪遥相呼应,清冷,寂静,仙境一般。站在步道上,不敢高声语,恐惊天上人,心里默默想起一句歌词:“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,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。”

站在峰顶,远山一重一重,绵延开去。近树一坡一坡,玉树琼枝。近观,雪和霜是挂在枝头、凝在枝头的,像开了一朵朵洁白的绒花。枝条伸展开去,一朵又一朵绒花挨挨挤挤,衬着天空纯净的蓝,把声音冻住了,让时间凝固了。最高最冷,也最清静出尘。

归去的路上,车里开着空调,拍照冻得僵硬的手慢慢有了温度。车窗外又飘起雪花。野外看雪和城里看雪是不一样的。城里看雪,雪娴静,从容,翻飞,缱绻,风韵自然天成,让人想起“蝴蝶初翻帘绣,万玉女,齐回舞袖”这样的句子。而在这高海拔、高寒的白狼峰下,雪花飘起,不再是娴雅轻盈,寒冷给了雪生命,风给了雪灵魂。这时候想起的诗句,是“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,是“江南江北雪漫漫,遥知易水寒”。

北方的冬天日落早。天黑透了,车灯下,雪花是另一种飞舞。它积极主动,像冲锋的林四娘,“丁香结子芙蓉绦,不系明珠系宝刀”。在行驶的车前,在明亮的车灯里,在大野沉默的漆黑中,千万朵雪,前赴后继的雪,如流矢,如疾箭,如胜利的礼花,如疾驰的流星,不,不是朵朵,是线,千万条线,冲着车窗从天而射,又飞快地消失,无边无际,永无休止。

红毛柳的红,树挂的白,雪花的刚性,我找到了初冬大兴安岭最美的华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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